邗溝輝煌的背后是磨難。邗溝上無數(shù)纖夫是無名的開路先鋒。古代行船是少不了纖夫的。拉纖是一個苦活,所謂世上三樣苦,行船打鐵磨豆腐。運河故道上有一個耿廟神燈的石柱遺址,兩根大約高二米的石柱,屹立在一片蘆花蕩中。據(jù)說,這石柱最早是用來掛燈籠的,給湖中的行船作指引。后來,竟成為河岸纖夫的拉纖石。纖夫的拉繩從石柱上拉過,可以借點力,時間久了,石柱上留下許多深深的拉纖痕跡。
邗溝古道已有二千五百余年了,那時的邗溝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條大河,而是溝通若干個小湖小河連成一片。在這樣的水道上行航,拉纖是異常艱辛的。纖夫在似岸非岸里跋涉,每一步要都灑下汗水。水淺的地方更是要用盡全力,纖夫的拉力就是行船的動力。那時,根本沒有河堤,甚至不知道路在哪里。邗溝煙柳雖是著名的美景,纖夫卻是無暇欣賞的。他們咬牙向前,在風里,在雨里,在烈日下,也許,在順水順風的時候,當風帆升起之時,才是纖夫最幸福的光陰。
邗溝從揚州到淮安,長度約380里。當然,隨著河道的變化,邗溝的長度也在變化。自從有了邗溝的通行,也就有了邗溝的纖夫。邗溝水道不斷變化,纖夫也傳了一代又一代。只要有船在邗溝上行駛,就一定有纖夫用力傾斜向前的身影。低沉的號子掠過水面,隨風走遠,穿越時空。到了隋代,邗溝水道去彎裁直,擴寬河道,修建了御道。隋煬帝的龍舟在運河中緩慢向前,河岸數(shù)以百名的纖夫用力拉纖。纖夫用腳丈量著新筑的隋堤。隋堤是那樣的優(yōu)美,楊柳依依,春風微拂,仿佛人間仙境。龍舟上的隋煬帝坐擁美人佳釀,逍遙自樂,而那些草民纖夫,卻在無盡地奮力。纖夫太緲小了,他們雖然也是同樣鮮活的生命,卻只是邗溝水道上一種動力工具,無異于御道上的馬匹。纖夫成為明麗隋堤上的模糊暗影。從宋代起,人們在珠湖中拋石為堤。后來,又修筑月河,將河湖分隔。有了運河河堤,雖然河岸的環(huán)境有所改善,但纖夫始終在水邊奮力前行。邗溝綿長曲折,每一處都留下了纖夫的深深足跡。
纖夫是邗溝漕運的親歷者和見證者。邗溝曾是漕運的重要線路,為歷朝所重視,關系到國家命脈。纖夫就是這命脈線的一群工蟻,餐風飲露,跋涉在水天之間。這一群卑微者,卻在干著宏圖大業(yè)。明清兩朝曾派重兵武裝保衛(wèi)漕運,大量的軍人保衛(wèi)漕運的船只,而那些纖夫卻仍然用腳步丈量著艱難的漕運之路。一路的辛酸,一路的艱難,一路的風霜,一路的汗水。纖夫用盡了力氣,光腳在草叢中,在碎石上,在泥濘間,在冰水里,在無盡的蒼茫中掙扎。有些人倒下,客死他鄉(xiāng)。還有更多的人熬啊,熬過一程又一程,保障了漕運的暢通,實現(xiàn)了朝廷的正常運轉(zhuǎn)。歷史記住了那些治水和漕運的將軍要員,也記住了邗溝水道演變的精彩,卻沒有人記住那些舍命前行的纖夫,他們姓什名誰,歷史沒有記載,當然無人知曉。
我徜徉在大運河畔,看著那奔流不息的河水,心中滿是感嘆。那些前輩纖夫們是多么的堅韌不舍,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腳步,一步一步地向前,不僅拉動了時代的前行,更是拉出了一個嶄新的大運河。纖夫之路,即是大運河成長之路。
我曾在長江三峽的古航道上看過纖夫拉纖的演繹,讓我震撼不已。他們幾乎光著身子,身體極大地前傾。那是逆水而進。我們作為游客在船上實在不忍,纖夫們卻堅定地搖頭。他們?nèi)Φ刈咧?,纖繩仿佛勒進了他們的血肉,但他們執(zhí)著堅定,深沉的號子震動我的心扉。
邗溝上的纖夫何嘗不是如此。每一個纖夫都有不同尋常的經(jīng)歷和故事。
我致敬那些無名的邗溝纖夫,他們的英勇和頑強,創(chuàng)造了燦爛輝煌的歷史。他們行走在遙遠的河岸,探尋著歷史發(fā)展的足跡。
我致敬那些沉默的邗溝纖夫,他們的無畏和堅定,拉出了一條舉世聞名的京杭大運河。他們艱難跋涉的每一步,都已定格在運河博物館的墻壁上。
我致敬那些普通的邗溝纖夫,他們的吶喊和歌謠,譜寫了一曲神奇動人的旋律。他們仿佛那些在沙漠中行走的駝隊,灑下一路的駝鈴。
我致敬那些邗溝纖夫,是他們在蒼茫中緊握行船的纖繩,牽動著邗溝一路前行。他們是當之無愧的大運河英雄。
邗溝纖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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